一
2022年下半年，奶奶去世了。
准确的说，是我儿媳妇的奶奶。我和儿媳妇的恋爱已经有20多年了。我的奶奶非常爱她，也给了我很多爱。在情感上，她和我的祖母没有什么不同。
因为公公婆婆比较忙，我儿媳妇小时候基本上都是跟着奶奶长大的，所以和奶奶关系很亲密。当她还很小的时候，奶奶每天都告诉她：奶奶要死了，她活不了多久了。 “奶奶快要死了”这句话已经陪伴了她30多年。当她长大、结婚、生子后，仍然会经常被提起、被背诵，但她的儿媳妇却从来没有放在心上。
在她心里，奶奶永远不会死。 “奶奶要死了”只是她的一句口头禅。只要奶奶一说，这就是一种可以抵御衰老的魔法。
直到11月份奶奶病重入院，确诊为晚期肝门部胆管癌。考虑到奶奶已经80多岁了，医生不建议手术。她这才意识到，“奶奶要死了”这句话，可能真的会成为事实。
那段日子，儿媳妇每天都在家里奔波，去医院送饭、看望奶奶。有一天，她突然意识到，奶奶可能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。她突然觉得很难过，在路上就放声大哭起来。
她不想让奶奶离开她，但她却没有办法。
“我想做一百件事来留住你，但事实上，我做一千件事也留不住你。更让我难过的是，我什至什么都做不到，我只能等待”默默地做最坏的打算。那一天即将到来。”
二
奶奶在医院住了几天，就要回老家了。她大概知道，自己所剩的时间不多了。就算要死，她也会死在她的老房子里。接下来的日子里，儿媳妇频繁往返于昆明和老家之间，为了多看看她。
每天在家乡，奶奶对儿媳妇和其他来看望她的人说：“我死后你们一定要来。”
儿媳妇一听就有些不耐烦了：你是我奶奶，你去世了我怎么能不来呢？
但当奶奶离开的消息传来的那天，我们全家都病倒了。那时我们家乡还没有人开始被感染。如果我们坚持回去的话，就意味着我们是第一波把病毒带回来的人，而且奶奶是回族人，所以第二天就得下葬，葬礼也比较简单。公公婆婆想了想，还是让我们不要回去了。
“如果我死了，你一定要回来”这句话是真的预言。
接下来的日子里，高烧不退，儿媳妇一边照顾我们一家人，一边在厨房、阳台、房间里偷偷地哭泣。
我曾经开玩笑说我死后发生的事情，但现在这一切都发生在我的眼前。
三
奶奶有过坚强的一生，也有过坎坷的一生。她小时候家里很有钱，小时候就可以坐轿子了。后来，她的父亲抽烟，失去了所有的家产。解放后，一家人开始做贫农。奶奶结婚后，恰逢三年自然灾害时期。她嫁给的那个男人被饥饿吓坏了。奶奶怀上公公的时候，只得离婚离开，到了另一个村子里吃饱饭的人家去住。且不说在那个时代有这种行为，就是60多年后的今天，任何一个男人做出这样的事，都会被网络热搜曝光，并被注销。
男人走后，奶奶咬牙撑起了一家人。她在甘蔗地里生下了公公，还养育了几个妹妹。大姐就像母亲。我见过好几个阿姨，她们对奶奶都很有感情。亩。
这样的人生经历，塑造了奶奶一生坚强的性格，但如果她不坚强，又怎么能坚持这样的生活呢？
幸运的是，命运让她的前半生过得很艰难，但换来了她后半生的幸福，公公长大后更加有志气、更加孝顺，成为她一生的骄傲。如果说她的前半生就像余华的《活着》那样的小说情节，那么，过了后半生就一切都好了。
在她住院的最后几天，我们带着多多去看望她。多多会亲吻她、牵着她的手揉搓她、靠在她身上……这些场景让我感觉奶奶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。假以时日，她并不孤单，也无怨无悔。她的生活还在继续。
我渐渐明白，人世间的日子就是这样黑暗与光明重叠的轮回，因为泥沙之下的不完美生命，才是构成宝贵生命的原材料。
四
2022年就这样过去了。时间过得真快，直到11月份我才下意识地意识到今年是2022年，而不是2021年。
前几天，一个大客户跟我聊天，问我如果得了勃起功能障碍应该注意什么。然后他问我是否可以出去。我说你能坚持就可以，但我不推荐。他说他必须出去，因为他的奶奶去世了。然后他告诉我，他是一个孤儿，是由他的祖母抚养长大的。我之前就知道他来过美国。原来，他这几年回来，就是为了陪我奶奶，直到她退休。
这些年我失去了太多的东西，太多了，以至于我不能再轻易地同情陌生人的痛苦，因为我自己也过着很艰难的生活，不需要遥远的别人提供物质。
但同时我也知道，尽管如此，我仍然很快乐。虽然我失去了很多，但同时我也拥有了更多。
因为我逐渐用——教给我的东西取代了——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的想法。这个改变对我来说是巨大的。
我不再需要一直跟别人谈论我的不幸和情绪。我已经有能力和力量去克服它们了。
我尽力反省、咀嚼、理解时间在我身上留下的所有痕迹：我能从中学到什么。也许我不够聪明，但随着时间的推移，我还是获得了一些成长。
五
站在2022年底，我再次明白了一个道理：
无论我们准备得多么充分，我们还是无法坦然地面对分离。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知道我们终究会分开，所以我们一定要珍惜在一起的时光。
2022年将以一场长达30多年的告别结束。 2002年的最后一个月，全国发烧，无数人离开，而我们只是其中微不足道、无足轻重的一部分。
就算城塌了，你也留不住你想留的人，也挡不住你不想发生的事。
我们该如何说再见？
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。
